高中时期，当我告诉我身边的同学我要去日本留学，他们都很羡慕我。他们总是以为出国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，会像日本动漫里面的故事一样，在学校遇上心怡的女孩，开始甜甜蜜蜜的恋爱。当然，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，虽然这不是我出国的主要原因，但还是会对童话故事抱着一丝遐想。只不过，现实就是现实，大学里大家都在忙碌学业，等到了快毕业的时候又要开始担心起工作来，在任何地方都一样。不要说是谈恋爱，很多时候，连最基础的交朋友都抽不出时间。在我看来，大学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，更像是正式步入社会前的试炼之地，并没有什么人情味可言。
我一边擦拭着柜台一边听着耳机里的音乐，脑子里又开始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，一个人多愁善感了起来。
“杨君，早上好啊。”
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小孩子一起走进了咖啡厅，而这个说话的中年男子就是我的店长。店长他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，跟印象中拘谨、刻板的日本男性有着很大的不同。
“啊，山崎先生，早上好。”
“嗯，给你介绍一下，这是我们店里新来的韩小姐。我听说她也要考你的大学，所以就安排她和你一起值班，正好你们都讲中文，我想杨君大概能帮上忙吧。”
我这才注意到了山崎先生边上的“小孩子”，她留着金色的双马尾。这时她抬起低着的脑袋，有些羞涩地对我打了打招呼：
“啊我叫韩嫣，初次见面，还请杨学长今后多多指教！”
“啊…”听见她叫我杨学长，感觉不习惯的同时又有些暗喜，“初次见面，我叫杨琴仪，请多关照。”
就在韩嫣在休息室换衣服的时候，我悄悄地凑到山崎先生旁边。
“呐，她真的是大学生吗？”
“诶？是呢，起初面试的时候我也以为是个初中生什么的，但是证件上面确确实实写着19岁啊。”
“原来如此，真是奇怪呢。”
“哈哈…哈哈…请问杨学长和山崎先生在讨论什么呢？”突然韩嫣的声音出现在我们身后，她把我们都吓了一跳。
“啊…哈哈…没什么，那我就先走了，店里还就请韩小姐和杨君照顾了。那么就先告辞了，失礼了。”
“啊..哈哈…是，山崎先生还请慢走。”
山崎先生一副畏罪潜逃的样子离开了咖啡厅，我转过身时看见韩嫣脸上不悦的假笑。糟了，果然是被她听到了吗。我低头看着比我矮了几个脑袋的韩嫣，虽然很想笑，但现在实属不合时宜。
“真是失礼呢杨学长，刚见面不久就议论别人什么的。”
“啊…是..对不起。”
突然心中浮现出一种内疚感，这样下去真是不妙啊，第一天就给同事留下了糟糕的印象。
“算啦，反正我也都习惯了。”
“诶？”
“习惯被当成小孩子了，现在已经不会那么在意了。”
她说着开始研究起了身旁的咖啡机。虽然她没有往心上去，但我反而觉得更加内疚了，第一次见面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。
“刚刚是我不对，对不起！”
“诶？…嘛…都说没关系了啦。比…比起这个，你来教教我这个咖啡机该怎么用吧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，韩嫣的脸突然变得很红，并且像是在刻意躲避我的眼神。
“哦..好。”
“…对了，杨学长是学什么呢？”
“电影。”
“真的吗？听上去好酷哦。”
“啊..还好啦其实，…你呢？”
“我是建筑系的。”
“诶？那也很厉害呢。”
“嘿嘿。”
“那你画画也很好咯？”
……
就在这样的闲聊中，我们慢慢化解了一开始的尴尬。上午的工作还算是顺利，韩嫣她也学的很快，看上去应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。简单地吃过了午饭之后，我们又开始准备起了下午的工作。
“啊呀..咖啡豆不够了杨学长。”
“哦..那个就在..就在上面的橱柜里面。”
我此时正在给一个客人结账：“您好，一共是1800元。”后面却传来一阵响声，我回头一看，韩嫣坐在散落一的咖啡豆当中 。
“啊！..”
“怎么了？！”我迅速完成了手上的工作赶到韩嫣旁边，她捂着自己的右脚脚踝，红润的脸颊透露出一种扭曲、痛苦的表情。
“太..太高了。”韩嫣看着上面的橱柜，我才意识到这个高度对她来说确实是有些刁难她了。
“啊..下次叫我来拿就行啊。”
“我看你在忙...”
“那就等我忙完啊。”
“嗯…对不起…”韩嫣委屈的声音像是要哭了出来一样。
“…不，我才要对不起，是我太激动了，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。”
“…”她低头看着一地的咖啡豆。
“嘛…没事没事，反正现在也没有客人，你先别动，我去给你拿冰。”
我把韩嫣扶到椅子上，轻轻地脱掉了她的板鞋和袜子，虽然这让我有一点害羞，但眼下处理扭伤才是当务之急，我没有心思再去在意不相干的。我把冰袋子敷在她的脚踝周围，韩嫣的皮肤很是光滑柔软。我抬头看到韩嫣已经满脸通红，这让我也开始变得尴尬起来。
“谢谢…杨学长。”
“啊..没关系的，下次小心点哦。”
“嗯..知道了。”
我放下手里的冰袋，开始给韩嫣做按摩。因为自己从前也经常因为踢足球扭到脚踝，去过几次医务室，所以也就记得要怎么处理。我左手托住了韩嫣的腿，右手轻轻地试探着伤口的具体位置。
“啊啊…痛..”
“啊不好意思。在这里吗？”
“啊…嗯…轻..轻点。”
“嗯..”
我格外小心地按揉着韩嫣的脚踝，胸口却像刚跑完了马拉松一样快速跳动着。真是的，我都在想些什么事情啊，明明只是在很正常地处理同事的“工伤”而已吧。
“有好点了吗？”
“嗯…”韩嫣脸上的红润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。
“嗯…那就好。要试着走走吗？”
“好。”
韩嫣把双手搭在我的双手上，我慢慢地把她扶起来。因为脚上没什么劲，所以她紧紧的握着我的双手。我看着韩嫣的脸慢慢地往往后退，但我突然又感觉到体温在迅速上升。韩嫣虽然长的不高，但是仔细观察她的五官，却会发现她有一张很成熟的脸，可能只是因为那身高和双马尾才会让人觉得是小孩子吧。眉毛和眼睛的妆容画的很整齐，双颊上应该也涂过了粉底，橘色的口红在她细致的嘴唇上甚至会显得有一点点性感。
就在我的大脑开始奇思妙想的时候，我的脚掌感觉到了什么东西，我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平衡，我才想起来地上的咖啡豆还没有清理。
“啊！”
“啊！”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我和韩嫣条件反射般地发出了叫喊。我重重得倒在地上，下意识地抱住了迎面倒下的韩嫣。
“…”
“…”
韩嫣的眼睛和我对视着，她像是要哭了一样。我左手搂住了她那纤细的腰，右手则紧紧抓住了她的背，从我的手指间我能感觉到她传给我的热量，大概就像她半撑在我胸口的双手也能感受到同样的热量一样吧。大概在我觉得事情不能变得更糟的时候，一阵刺耳的高跟鞋脚步声传到我的耳边，月蝶小姐站在柜台前，和躺在地上的我四目相对，这一幕像极了昨天早上的场景…
……
月蝶小姐翘着二郎腿坐在我和韩嫣的对面，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被班主任叫家长的我，唯一的区别可能是我的班主任应该还不会想杀了我。所以或许这个比喻还不够恰当，月蝶小姐更像是一个严肃的法官，而我就是那个“十恶不赦”的坏蛋，随时都有可能收到“死刑”的判决。
“这个小矮子是谁？”
没想到月蝶小姐一开口就展开了凶狠的攻势。
“啊？你这个老女人又是谁？”
但我更没想到竟韩嫣丝毫不逊色地还以颜色。
“不好意思，请你说话大声一点，我在上面听不见。”
“你…长这么高脾气还差，怪不到没有男人看得上。”
“你说什么！”
“哈！看来正说到你的痛处了呢。”
月蝶小姐撕咬着自己的嘴唇，撩开她黑色的长发。
“哼，大概也没有男人想要和没胸没屁股的初中生谈恋爱吧。”
坐在旁边的韩嫣握紧了拳头，全身都在发抖，就连一旁的我也感受到了震动。
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客人走进了咖啡厅：“请问…”
“滚！”月蝶小姐和韩嫣异口同声地喊道，吓得那位客人狼狈不堪地落荒而逃。但我可顾不上笑话他，毕竟自己才是置身于水火之中的那位。此时的月蝶小姐就像是霸道专制的法西斯，与之对抗的是韩嫣带领的英法联军，而我，没错，正是被他们夹在中间的瑞士。为了不让纷飞战火波及到自己的领土，只能选择站立于中立位置，谁都不去招惹。
“我说…你们两个都冷..”
“小杨君（杨学长）闭嘴！…什么？你刚刚叫小杨君（杨学长）什么？！”
“…”
这场战争总共维持了十几分钟，直到两人都开始变得筋疲力竭，才终于安静了下来。我看见月蝶小姐不屑地看了一眼手表，说道：
“时间不早了，我先走了。”她拿起一旁的公文包准备起身离开，就当我觉得双方即将停战之时，她凑到韩嫣耳边悄悄地跟她说了什么。
“诶？！”韩嫣的脸瞬间加了木炭的熔炉一样，变得火红。
“嘛，下次见啦小杨君。”月蝶小姐的心情像是得到了180度大反转一样，得意地对我笑了笑。
“啊..再见，月蝶小姐。”
目送月蝶小姐离开了咖啡厅，而韩嫣还红着脸坐在座位上。我很好奇月蝶小姐究竟对韩嫣说了什么。
“月蝶小姐刚刚..”
“没什么！对不起！”
“诶…？”
终于熬到了下午五点，我们迎接完最后一批客人，准备和上晚班的服务生交替。月蝶小姐走后，韩嫣就没有跟我说过几句话，跟她说话时她也只给一两个字的回应。
我看到韩嫣一瘸一拐地从更衣室里出来，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同情之心。
“我说…你一个人能回家吗？”
“啊..可..可以的，哈哈…”
“这样啊..”
可是她没走几步，就忍不住痛疼扶起了墙壁。
“嘛…你这样没办法回家的啦，还是我送你回去吧？”
“不..不用了。”
我上前拉住了韩嫣的另一只手，但没想到小巧的她竟用力甩开了我，并且给了我一巴掌。
“都说了不用了啊！”
“…”
比起生气或者愤怒，此刻的我更多是疑惑和迷茫，以及尴尬和难堪。难道她在生我的气吗？我回想起下午时她跌倒在我身上的场景，虽说那个时候确实是发生了一些身体接触，但我也只是为了保护她才抱住她的啊…
“不要做对不起月蝶小姐的事啊！”
“…诶？”
“既然有在交往就不要跟别的女生暧昧吧？！”
“…”
……
“我..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。”
“不要给我装傻啊！月蝶小姐都告诉我了啊！”
“…诶？”
“你们昨天上床了吧！！！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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